第75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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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荀氏的堅持下，青璃‘不情不願’的將一切都說了。
她被沈香凝這個名義上的婆婆折騰伺候她小半個時辰，回來就請大夫裝病之類的，除了一開始確實站的累了點，虧倒是沒真吃。
荀氏一直覺得自家女兒單純，有種傻乎乎的君子執拗，沒想到她還會想辦法還回去，聽完立馬擦擦眼淚誇獎道：“做得好！”
青璃靦腆一笑：“都是許嬤嬤教得好。”
荀氏笑道：“嗯，都好，待會兒給許嬤嬤賞點好東西，不過你要記著，可以對下人們好，但賣身契還是得握住了，不然出點什麽事，你哭都來不及。”
青璃再次點頭，偷偷瞄了荀氏一眼，小聲說：“娘，我後悔了……”
荀氏嘴角笑意僵了僵，嘆息一聲，拍了拍女兒的後背，溫聲道：“娘知道你後悔了，可後悔有什麽用？嫁人不是你小時候過家家那樣，說後悔了換一個就成，這是兩家結親，你隨隨便便就要和離，那鄭國公府和牧家臉面何在？”
青璃低頭不說話了。
荀氏眼淚重新浮出，慪氣道：“之前就說讓你別嫁別嫁，你就不聽，那沈香凝分明是沖著你來的！你現在和她地位已經不對等了，她要是對你做什麽，就是我也不能說什麽！”
當娘的，哪有不心疼自己女兒的，可她疼也沒用，才嫁過去幾天啊，這就和離。
牧家牧重還有兩個弟弟，兩個弟弟也是有女兒的，除了京城牧家，還有旁支。
古代講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，牧青璃就這麽輕易結了婚又和離，往後牧家乃至牧家旁支的閨女，還嫁不嫁人了？
青璃心中嘆息一聲，知道家裏人暫時不能幫忙，便又揚起笑臉，輕聲道：“娘，我說笑呢，不和離。”
她變得太快，荀氏紅著眼盯著她看了一會兒，心中明白，搖了搖頭，愧疚道：“娘在這方面幫不了你，你要是有什麽想要的就跟娘說，都給你弄來。”
“知道啦。”青璃笑著點頭：“對了，娘，你不是很喜歡佛經嗎？給我兩本看看，打發時間呀。”
“好。”荀氏起身去拿，又將自己庫房裏那些好東西挑了一些出來，給裝好交給青璃帶回去，又拿出一部分不打眼的首飾賞給許嬤嬤她們。
也就只能在錢財上貼補一下了。
母女倆說了會兒話，就到中午了。
牧重是讀書人，也很喜歡江子林，兩人聊天倒是愉快，面上都帶著笑。
吃過飯後，小夫妻倆就回去了。
剛一到府中，江子林就被鄭國公給叫去了。
“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，這句話的意思知道嗎？”
鄭國公站在書桌前，看著自己這個‘兒子’，面色冷淡。
江子林對父親便覺得壓力大，心頭也不由得緊張了，大概知道今天為什麽被叫來，心中有些無奈，卻還是道：“回父親，是反省自身……”
他一板一眼的回答完，卻見鄭國公臉色越發冷淡：“這些道理你都知道，怎麽就做不到？！”
江子林嘆息：“父親，我……”
“你母親病了。”
“啊？”
“昨日聽說你媳婦病了之後，十分擔心，晚上也沒睡著，今早卻看見你媳婦好生生的回娘家，一點病容都沒有，氣到了。”
江子林心虛。
又聽鄭國公沈聲呵斥道：“既然你連齊家都做不好，考什麽科舉？！學堂這兩天不用去了，我親自教你。”
頓時江子林頭皮發麻，鄭國公親自教啊！
那不等於是天天要被這麽折磨，他看了眼鄭國公，卻見他臉色冷然，一點沒有想要通融一下的意思，只能焉嗒嗒的低頭。
鄭國公這般做，也是想要給他一個狠點的教訓，讓他知道回去改怎麽對自己媳婦，不要再惹沈香凝生氣了。
因此說完這個，又不帶臟字的損了他一頓，才揮揮手，讓人出去。
鄭國公則回到主院，看著庭院石凳那坐著的妙齡女子，溫和一笑：“好了，不氣了，為夫剛剛已經跟子林說的很明白了，這一回他肯定會聽話的。”
沈香凝臉色好了一些：“他聽話有什麽用？我又跟他扯不到一起去，我就是想要一個貼心的兒媳婦有錯嗎？也沒對她怎麽著，就風寒了，身體這麽弱，也不知道能不能給咱們江家傳宗接代。”
鄭國公品著她的意思，提醒道：“他們這才新婚。”
剛結婚，就納妾，到時候牧家都得不滿，不滿了也就有借口鬧起來，不占理的一方總會吃虧的，他不想面前這小姑娘吃虧了哭鼻子。
沈香凝撇了撇嘴，也覺得自己心急了，便道：“那就嚇嚇她，再對我陽奉陰違，我就給她男人塞小妾！”
小姑娘嘴巴嘟起，說的理直氣壯。
明知道她是做壞事，鄭國公依舊討厭不起來，反而覺得十分可愛，甚至想要將她抱起來親一下。
這般想著，他也做了，親完了，他壓低聲道：“為夫這就去做。”
沈香凝捂著緋紅的臉蛋，水眸含情瞪了他一眼，聽見這話，又開心一笑。
牧青璃不爽快，她就開心！
明天請安，再看她敢整什麽幺蛾子麽？！
鄭國公的行動速度很快的。
不管是訓斥人，還是制造謠言。
青璃回屋歇息了沒一會兒，江子林就匆匆趕來，面色有些低落，又有些尷尬，揮揮手，讓丫鬟們退出。
阿蓮等人看向青璃，等她點頭，這才出去。
江子林不是滋味的道：“怎麽還怕我做什麽嗎？”
青璃給自己倒了杯茶，沒管他，淡聲道：“你剛從鄭國公那邊回來，她們怕你受了氣，對著我發脾氣。”
江子林面色一僵，訕訕的擦了擦鼻尖，含糊道：“青璃，我知道你嫁過來受委屈了。”
青璃看了他一眼，青年面皮白凈秀氣，氣質溫和，一身儒雅的書生氣除了青澀了點，沒別的不好了，但就是這份青澀，讓他沒了骨子裏的強硬。
沒怎麽見過世面的大家貴女會喜歡這樣的男人，但見的人多了，就會知道這樣的人，承受不住打擊，當不好一個丈夫。
她收回目光，點頭：“嗯。”
江子林哽了哽，越發不自然了，總覺得新婚妻子對自己冷淡了許多，原本想好的話都變得幹巴巴：“只是你看我明年就要下場了，現在自然要學習了，人都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，我連齊家都做不到，哪還談什麽科舉。”
青璃笑了笑，嗓音輕輕柔柔：“我記得晉國建國以來，出過十五位狀元，加上榜眼和探花，一共四十五個，其中五個停妻再娶，十多個在後來為官期間被查出貪汙受賄入獄，三十多個妻妾超過五個，後院吵吵鬧鬧的。”
江子林一臉茫然，不明白她說這個是有什麽用。
青璃繼續道：“就他們這樣的情況，修身做不到，齊家也做不到，可人家還是當了狀元、榜眼、探花，至少在史書中是被記載下來的，再看看你這情況，和他們天壤之別，若是再科舉失利，別把責任推到我身上。”
簡而言之，自己沒用別找借口。
她語速慢吞吞，聲音也輕輕柔柔，說出來的話卻十分嗆人了。
江子林頓時漲紅了臉：“你這話什麽意思？！”
青璃懶散的擡了擡眼皮，和他的氣憤形成鮮明的對比：“我只是陳述一件事實。”
江子林羞惱的瞪著她。
青璃面色不變，要維持原主的波瀾不驚和溫和，又忍不住想羞辱一下這個男人，她只能這樣了。
要不然，她早就動手揍人了。
垃圾，自己沒本事，還怪妻子讓你家不齊了？
原主可真的是委曲求全就為了你能好好的科舉，結果一朝恢覆記憶，科舉也不要了，為了一個自己曾經拋棄的女人哭天喊地，美其名曰借酒消愁！
既然這樣，那幹嘛還要體諒？！
江子林果然很生氣，少見的冷下神色，冷笑著點頭：“好！既然這樣，那我不管了！”
他放下一句威脅的話，轉身就要離開
“慢走。”青璃禮貌道。
江子林：“……”
眼看著姑爺被氣走，阿蓮更是覺得怪異了，撓撓頭，想說什麽又不敢說。
那欲言又止的樣子過於明顯。
雪蕊一眼就看見，見小姐還在喝茶，便說：“阿蓮，你去大廚房拿點銀耳過來，晚上給小姐熬銀耳蓮子粥。”
“是。”阿蓮被指使出去，立馬忘了自己想要說什麽，快步出去拿東西。
指使回來的路上，卻聽見兩個丫鬟躲在假山那說著什麽。
她本不予理會，卻聽見“少夫人”三個字，頓時耳朵一動，偷偷躲起來，靠近一點，讓自己聽得更清楚。
就聽見一個丫鬟說：“少夫人可真慘，這不是才成婚嗎？”
另一人掩唇嘲笑道：“還不是她作的，你看她才嫁過來兩三天，府裏多少人被折騰？就是少爺都被國公爺訓斥了兩次。”
“你說是不是就因為這個，所以國公爺不喜歡她呀？”
“哪能啊。”丫鬟嘖嘖一笑：“是她自己做的太過分了，這還沒怎麽著就假裝生病，不就是伺候婆婆一下麽？我之前聽我在別的府裏的小姐妹說，人家那少夫人嫁過去，可都是實打實的晨昏定省，一個不能少，這還沒讓她晚上也過來呢。”
“也是，少夫人太嬌氣了。”
“就是這樣，惹了咱們夫人不快，國公爺才說既然她體弱多病，為了江家開枝散葉的事，交給別人好了。”
“哎，少夫人要是知道自己一時意氣，找了大夫過來，結果被公公以為體弱多病不好生養，不能開枝散葉，那不得哭死……”
說話聲越來越小，阿蓮卻是驚呆了，捂著小嘴，就怕自己氣不過跑出去罵了對方。
等人離開，她才出來，伸著腦袋一看，正是國公爺書房伺候的兩個粗使丫鬟。
那她們說的肯定就是真的了！
阿蓮心提起來了，憤憤的想著，這鄭國公怎麽跟個傻子一樣，難道看不出是沈香凝故意刁難人嗎？
她紅著眼，心裏酸溜溜的。
難怪小姐對姑爺都沒之前那麽上心，這樣的情況，上心才是難受呢。
阿蓮趕緊往寒露院去，手上端著的曬幹的銀耳都差點撒了，等到了小姐面前，她就快速將自己聽見的事情說出來。
雪蕊也驚呆了，少見的出聲低吼道：“國公爺瘋了嗎？！這才成婚幾天啊！”
許嬤嬤沈著臉：“他們太放肆了，小姐，咱們回家找老爺夫人做主！”
青璃正要午休的，雪蕊在給她散頭發，聽見這個事，她遲疑了一下，還是假裝有些傷心的垂眸，看著自己細嫩的手指，輕聲道：“我不想麻煩爹娘，這不是什麽大事。”
然後腦袋越發低了，掩蓋著那差點忍不住的驚喜笑容，快納妾吧，納了她就有機會能商量離婚的事了，到時候爹娘肯定支持的。
雪蕊抿唇，看著情緒低落的小姐，心疼極了：“小姐，你別難過。”
阿蓮大聲說：“小姐！我們都是站在你身邊的，就算小姐拿我們去爭寵我們也願意的！”
“……”雪蕊無語的看了眼阿蓮，戳了戳她的腦袋：“你在想什麽呢？姑爺你也敢肖想？”
阿蓮趕緊搖頭，茫然道：“是夫人說的，她說要是姑爺要納妾，就讓我們去，自己人總比外人好，我們跟小姐是一條心的，絕對不會背叛小姐！”
她覺得這話乖乖的，又補充一句：“我不喜歡姑爺，不過為了小姐，我還是願意的！”
青璃：“……放心，我會為你們找一個好人家的，別當妾。”
“是！”阿蓮乖乖點頭，還想說什麽，卻被雪蕊捂著嘴堵住了。
許嬤嬤嘆息：“老奴覺得小姐還是盡量抓著姑爺的心比較好，畢竟碰不碰別的女人，是男人自己主觀的想法，小姐，晚上老奴熬蓮子粥你送一碗給姑爺？”
青璃頭皮一麻，趕緊四十五度仰頭，倔強的輕聲道：“君既無心我便休！嬤嬤，我不想委曲求全！”
許嬤嬤頓時將那江子林恨得牙牙癢！
次日一早，沈香凝依舊是睡到自然醒，被人伺候著洗漱，隨口問了一句：“今天她來了吧？”
再敢不來？
昨天她說要嚇嚇牧青璃後，鄭國公就去做了，只一句吩咐，整個府裏都在傳聽說鄭國公嫌棄牧青璃身體弱，要給少爺納妾呢。
果然，就又丫鬟道：“回夫人，已經在外廳候著了。”
沈香凝勾唇一笑，滿意的點頭。
還真的被嚇到了呀。
她梳妝好，正要出門時，忽然問了一句：“她來多久了？”
丫鬟面色閃過一抹尷尬，老老實實道：“一刻鐘。”
沈香凝臉色又是一沈。
等出去了一看，今天倒是沒有跟上次一樣，弄得臉色蒼白，不過那沒怎麽塗抹脂粉的臉蛋白裏透紅，眉眼溫和，正在和丫鬟說話，嘴角噙著幾分笑意，整個人有一種溫柔的精致美，像是比成婚之前更加奪人眼球了。
沈香凝心頭一酸，牧青璃這模樣，是京都女子的標志，引得女人向往，男子寫詩讚美。
而自己，卻是那些人眼中最嫌棄的妖艷長相，從不會有人說喜歡她的樣子，一旦說了，就會被人嘲笑心思不純。
即使重生以來，她已經告訴自己，她才是最好看的，那些男人不過是偽君子所以不敢坦蕩蕩的承認，可是現在，再次對上牧青璃，她似乎又回到上輩子被她襯托得黯淡無光的日子。
“夫人。”一聲輕喊，打斷了她的思緒。
沈香凝看向已經對這自己行禮的牧青璃，心頭稍微平衡了一點，她再被人喜歡，如今也要對她卑躬屈膝，老實聽話。
“今兒來的晚了點呀。”沈香凝端著架子，看向她。
牧青璃臉色不變：“兒媳是估摸著夫人的時間過來的。”
沈香凝臉色微沈，但想到自己才睡醒，也沒理由，便換了個法子，道：“那用膳吧。”
“是。”丫鬟領命，不一會兒各種精致的早點就擺在餐桌上。
沈香凝施施然坐下，看向那準備坐下的女人，輕哼一聲：“你是不是忘了你該做什麽？”
青璃詫異：“夫人說什麽？兒媳不明白。”
沈香凝沒好氣道：“給本夫人布菜！”
青璃委屈的捂著肚子：“兒媳肚子有些餓了……”
外廳伺候的丫鬟忍不住看過來，見少夫人如此直白的委屈，有些驚訝，又有些同情，攤上這樣一個喜歡擺譜的婆婆，還真的是倒黴。
沈香凝輕易察覺到那些視線，當即冷著臉掃過去，見她們一一回避了，這才重新看向牧青璃，有些憋悶又疑惑，她是不是沒聽見那些消息？
這一想，便忍不住道：“你可還真的是嬌氣，這般嬌弱，餓一餓都不成，也不知道將來能不能給江家開枝散葉。”
青璃無辜道：“兒媳身體是弱了點，可大夫說生孩子還是可以的。”
沈香凝嗤笑：“既然身體沒問題，那怎麽連給婆婆布菜都推三阻四？！”
青璃無奈起身：“那好吧。”
她站到沈香凝身邊給她夾菜，專挑那些不太好吃的放過去，沈香凝倒是沒有察覺，雖然味道一般，可這是牧青璃伺候的東西，她吃著心中舒坦。
她也已經確認了，鄭國公沒有讓她失望，這牧青璃絕對是聽見了那些謠言，所以不敢再反抗了。
沈香凝吃的很慢，細嚼慢咽的吃著，這一回，她打算好好折騰一下這個兒媳，讓她知道對她用那些心機是不管用的。
“口渴了。”
“夫人請用。”
“好燙！去給本夫人涼涼。”
“是。”
“……”
一聲聲的吩咐，換來一聲聲乖巧的應答，下人聽得心都沈了沈，覺得頭大，可當事人還是一板一眼的執行。
沈香凝忍不住看向牧青璃，這張臉還是十分平靜，她想著，真的很想知道，她現在心裏是不是快哭了？
這一看，她忽然眉心一跳，只覺得牧青璃這臉色，像是白了許多。
正待她細看，就見牧青璃兩腿一軟，往地上倒了下去。
“少夫人！”阿蓮激動的大吼一聲，整個外廳仆人全都虎軀一震，看向兵荒馬亂的外廳，然後目瞪口呆。
“少夫人被夫人折騰倒了！”
沈香凝更是氣的臉也白了，心中恨恨，又來這招？
她也過去扶著牧青璃，趁著丫鬟不註意，湊到她耳邊威脅道：“你再這樣體弱多病，看來真的要靠別人來給江家開枝散葉了！”
她以為這樣，能讓這人投鼠忌器。
卻見暈倒的牧青璃掙紮著睜開一雙眸子，倚在丫鬟懷裏苦笑一聲：“夫人說的對，江家開枝散葉重要。”
然後兩眼一閉，渾身力氣一散。
阿蓮再次大吼：“少夫人！你怎麽被氣暈了？！！”
沈香凝：“……”
她才要被氣暈了好麽？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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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被沈香凝這個名義上的婆婆折騰伺候她小半個時辰，回來就請大夫裝病之類的，除了一開始確實站的累了點，虧倒是沒真吃。
荀氏一直覺得自家女兒單純，有種傻乎乎的君子執拗，沒想到她還會想辦法還回去，聽完立馬擦擦眼淚誇獎道：“做得好！”
青璃靦腆一笑：“都是許嬤嬤教得好。”
荀氏笑道：“嗯，都好，待會兒給許嬤嬤賞點好東西，不過你要記著，可以對下人們好，但賣身契還是得握住了，不然出點什麽事，你哭都來不及。”
青璃再次點頭，偷偷瞄了荀氏一眼，小聲說：“娘，我後悔了……”
荀氏嘴角笑意僵了僵，嘆息一聲，拍了拍女兒的後背，溫聲道：“娘知道你後悔了，可後悔有什麽用？嫁人不是你小時候過家家那樣，說後悔了換一個就成，這是兩家結親，你隨隨便便就要和離，那鄭國公府和牧家臉面何在？”
青璃低頭不說話了。
荀氏眼淚重新浮出，慪氣道：“之前就說讓你別嫁別嫁，你就不聽，那沈香凝分明是沖著你來的！你現在和她地位已經不對等了，她要是對你做什麽，就是我也不能說什麽！”
當娘的，哪有不心疼自己女兒的，可她疼也沒用，才嫁過去幾天啊，這就和離。
牧家牧重還有兩個弟弟，兩個弟弟也是有女兒的，除了京城牧家，還有旁支。
古代講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，牧青璃就這麽輕易結了婚又和離，往後牧家乃至牧家旁支的閨女，還嫁不嫁人了？
青璃心中嘆息一聲，知道家裏人暫時不能幫忙，便又揚起笑臉，輕聲道：“娘，我說笑呢，不和離。”
她變得太快，荀氏紅著眼盯著她看了一會兒，心中明白，搖了搖頭，愧疚道：“娘在這方面幫不了你，你要是有什麽想要的就跟娘說，都給你弄來。”
“知道啦。”青璃笑著點頭：“對了，娘，你不是很喜歡佛經嗎？給我兩本看看，打發時間呀。”
“好。”荀氏起身去拿，又將自己庫房裏那些好東西挑了一些出來，給裝好交給青璃帶回去，又拿出一部分不打眼的首飾賞給許嬤嬤她們。
也就只能在錢財上貼補一下了。
母女倆說了會兒話，就到中午了。
牧重是讀書人，也很喜歡江子林，兩人聊天倒是愉快，面上都帶著笑。
吃過飯後，小夫妻倆就回去了。
剛一到府中，江子林就被鄭國公給叫去了。
“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，這句話的意思知道嗎？”
鄭國公站在書桌前，看著自己這個‘兒子’，面色冷淡。
江子林對父親便覺得壓力大，心頭也不由得緊張了，大概知道今天為什麽被叫來，心中有些無奈，卻還是道：“回父親，是反省自身……”
他一板一眼的回答完，卻見鄭國公臉色越發冷淡：“這些道理你都知道，怎麽就做不到？！”
江子林嘆息：“父親，我……”
“你母親病了。”
“啊？”
“昨日聽說你媳婦病了之後，十分擔心，晚上也沒睡著，今早卻看見你媳婦好生生的回娘家，一點病容都沒有，氣到了。”
江子林心虛。
又聽鄭國公沈聲呵斥道：“既然你連齊家都做不好，考什麽科舉？！學堂這兩天不用去了，我親自教你。”
頓時江子林頭皮發麻，鄭國公親自教啊！
那不等於是天天要被這麽折磨，他看了眼鄭國公，卻見他臉色冷然，一點沒有想要通融一下的意思，只能焉嗒嗒的低頭。
鄭國公這般做，也是想要給他一個狠點的教訓，讓他知道回去改怎麽對自己媳婦，不要再惹沈香凝生氣了。
因此說完這個，又不帶臟字的損了他一頓，才揮揮手，讓人出去。
鄭國公則回到主院，看著庭院石凳那坐著的妙齡女子，溫和一笑：“好了，不氣了，為夫剛剛已經跟子林說的很明白了，這一回他肯定會聽話的。”
沈香凝臉色好了一些：“他聽話有什麽用？我又跟他扯不到一起去，我就是想要一個貼心的兒媳婦有錯嗎？也沒對她怎麽著，就風寒了，身體這麽弱，也不知道能不能給咱們江家傳宗接代。”
鄭國公品著她的意思，提醒道：“他們這才新婚。”
剛結婚，就納妾，到時候牧家都得不滿，不滿了也就有借口鬧起來，不占理的一方總會吃虧的，他不想面前這小姑娘吃虧了哭鼻子。
沈香凝撇了撇嘴，也覺得自己心急了，便道：“那就嚇嚇她，再對我陽奉陰違，我就給她男人塞小妾！”
小姑娘嘴巴嘟起，說的理直氣壯。
明知道她是做壞事，鄭國公依舊討厭不起來，反而覺得十分可愛，甚至想要將她抱起來親一下。
這般想著，他也做了，親完了，他壓低聲道：“為夫這就去做。”
沈香凝捂著緋紅的臉蛋，水眸含情瞪了他一眼，聽見這話，又開心一笑。
牧青璃不爽快，她就開心！
明天請安，再看她敢整什麽幺蛾子麽？！
鄭國公的行動速度很快的。
不管是訓斥人，還是制造謠言。
青璃回屋歇息了沒一會兒，江子林就匆匆趕來，面色有些低落，又有些尷尬，揮揮手，讓丫鬟們退出。
阿蓮等人看向青璃，等她點頭，這才出去。
江子林不是滋味的道：“怎麽還怕我做什麽嗎？”
青璃給自己倒了杯茶，沒管他，淡聲道：“你剛從鄭國公那邊回來，她們怕你受了氣，對著我發脾氣。”
江子林面色一僵，訕訕的擦了擦鼻尖，含糊道：“青璃，我知道你嫁過來受委屈了。”
青璃看了他一眼，青年面皮白凈秀氣，氣質溫和，一身儒雅的書生氣除了青澀了點，沒別的不好了，但就是這份青澀，讓他沒了骨子裏的強硬。
沒怎麽見過世面的大家貴女會喜歡這樣的男人，但見的人多了，就會知道這樣的人，承受不住打擊，當不好一個丈夫。
她收回目光，點頭：“嗯。”
江子林哽了哽，越發不自然了，總覺得新婚妻子對自己冷淡了許多，原本想好的話都變得幹巴巴：“只是你看我明年就要下場了，現在自然要學習了，人都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，我連齊家都做不到，哪還談什麽科舉。”
青璃笑了笑，嗓音輕輕柔柔：“我記得晉國建國以來，出過十五位狀元，加上榜眼和探花，一共四十五個，其中五個停妻再娶，十多個在後來為官期間被查出貪汙受賄入獄，三十多個妻妾超過五個，後院吵吵鬧鬧的。”
江子林一臉茫然，不明白她說這個是有什麽用。
青璃繼續道：“就他們這樣的情況，修身做不到，齊家也做不到，可人家還是當了狀元、榜眼、探花，至少在史書中是被記載下來的，再看看你這情況，和他們天壤之別，若是再科舉失利，別把責任推到我身上。”
簡而言之，自己沒用別找借口。
她語速慢吞吞，聲音也輕輕柔柔，說出來的話卻十分嗆人了。
江子林頓時漲紅了臉：“你這話什麽意思？！”
青璃懶散的擡了擡眼皮，和他的氣憤形成鮮明的對比：“我只是陳述一件事實。”
江子林羞惱的瞪著她。
青璃面色不變，要維持原主的波瀾不驚和溫和，又忍不住想羞辱一下這個男人，她只能這樣了。
要不然，她早就動手揍人了。
垃圾，自己沒本事，還怪妻子讓你家不齊了？
原主可真的是委曲求全就為了你能好好的科舉，結果一朝恢覆記憶，科舉也不要了，為了一個自己曾經拋棄的女人哭天喊地，美其名曰借酒消愁！
既然這樣，那幹嘛還要體諒？！
江子林果然很生氣，少見的冷下神色，冷笑著點頭：“好！既然這樣，那我不管了！”
他放下一句威脅的話，轉身就要離開
“慢走。”青璃禮貌道。
江子林：“……”
眼看著姑爺被氣走，阿蓮更是覺得怪異了，撓撓頭，想說什麽又不敢說。
那欲言又止的樣子過於明顯。
雪蕊一眼就看見，見小姐還在喝茶，便說：“阿蓮，你去大廚房拿點銀耳過來，晚上給小姐熬銀耳蓮子粥。”
“是。”阿蓮被指使出去，立馬忘了自己想要說什麽，快步出去拿東西。
指使回來的路上，卻聽見兩個丫鬟躲在假山那說著什麽。
她本不予理會，卻聽見“少夫人”三個字，頓時耳朵一動，偷偷躲起來，靠近一點，讓自己聽得更清楚。
就聽見一個丫鬟說：“少夫人可真慘，這不是才成婚嗎？”
另一人掩唇嘲笑道：“還不是她作的，你看她才嫁過來兩三天，府裏多少人被折騰？就是少爺都被國公爺訓斥了兩次。”
“你說是不是就因為這個，所以國公爺不喜歡她呀？”
“哪能啊。”丫鬟嘖嘖一笑：“是她自己做的太過分了，這還沒怎麽著就假裝生病，不就是伺候婆婆一下麽？我之前聽我在別的府裏的小姐妹說，人家那少夫人嫁過去，可都是實打實的晨昏定省，一個不能少，這還沒讓她晚上也過來呢。”
“也是，少夫人太嬌氣了。”
“就是這樣，惹了咱們夫人不快，國公爺才說既然她體弱多病，為了江家開枝散葉的事，交給別人好了。”
“哎，少夫人要是知道自己一時意氣，找了大夫過來，結果被公公以為體弱多病不好生養，不能開枝散葉，那不得哭死……”
說話聲越來越小，阿蓮卻是驚呆了，捂著小嘴，就怕自己氣不過跑出去罵了對方。
等人離開，她才出來，伸著腦袋一看，正是國公爺書房伺候的兩個粗使丫鬟。
那她們說的肯定就是真的了！
阿蓮心提起來了，憤憤的想著，這鄭國公怎麽跟個傻子一樣，難道看不出是沈香凝故意刁難人嗎？
她紅著眼，心裏酸溜溜的。
難怪小姐對姑爺都沒之前那麽上心，這樣的情況，上心才是難受呢。
阿蓮趕緊往寒露院去，手上端著的曬幹的銀耳都差點撒了，等到了小姐面前，她就快速將自己聽見的事情說出來。
雪蕊也驚呆了，少見的出聲低吼道：“國公爺瘋了嗎？！這才成婚幾天啊！”
許嬤嬤沈著臉：“他們太放肆了，小姐，咱們回家找老爺夫人做主！”
青璃正要午休的，雪蕊在給她散頭發，聽見這個事，她遲疑了一下，還是假裝有些傷心的垂眸，看著自己細嫩的手指，輕聲道：“我不想麻煩爹娘，這不是什麽大事。”
然後腦袋越發低了，掩蓋著那差點忍不住的驚喜笑容，快納妾吧，納了她就有機會能商量離婚的事了，到時候爹娘肯定支持的。
雪蕊抿唇，看著情緒低落的小姐，心疼極了：“小姐，你別難過。”
阿蓮大聲說：“小姐！我們都是站在你身邊的，就算小姐拿我們去爭寵我們也願意的！”
“……”雪蕊無語的看了眼阿蓮，戳了戳她的腦袋：“你在想什麽呢？姑爺你也敢肖想？”
阿蓮趕緊搖頭，茫然道：“是夫人說的，她說要是姑爺要納妾，就讓我們去，自己人總比外人好，我們跟小姐是一條心的，絕對不會背叛小姐！”
她覺得這話乖乖的，又補充一句：“我不喜歡姑爺，不過為了小姐，我還是願意的！”
青璃：“……放心，我會為你們找一個好人家的，別當妾。”
“是！”阿蓮乖乖點頭，還想說什麽，卻被雪蕊捂著嘴堵住了。
許嬤嬤嘆息：“老奴覺得小姐還是盡量抓著姑爺的心比較好，畢竟碰不碰別的女人，是男人自己主觀的想法，小姐，晚上老奴熬蓮子粥你送一碗給姑爺？”
青璃頭皮一麻，趕緊四十五度仰頭，倔強的輕聲道：“君既無心我便休！嬤嬤，我不想委曲求全！”
許嬤嬤頓時將那江子林恨得牙牙癢！
次日一早，沈香凝依舊是睡到自然醒，被人伺候著洗漱，隨口問了一句：“今天她來了吧？”
再敢不來？
昨天她說要嚇嚇牧青璃後，鄭國公就去做了，只一句吩咐，整個府裏都在傳聽說鄭國公嫌棄牧青璃身體弱，要給少爺納妾呢。
果然，就又丫鬟道：“回夫人，已經在外廳候著了。”
沈香凝勾唇一笑，滿意的點頭。
還真的被嚇到了呀。
她梳妝好，正要出門時，忽然問了一句：“她來多久了？”
丫鬟面色閃過一抹尷尬，老老實實道：“一刻鐘。”
沈香凝臉色又是一沈。
等出去了一看，今天倒是沒有跟上次一樣，弄得臉色蒼白，不過那沒怎麽塗抹脂粉的臉蛋白裏透紅，眉眼溫和，正在和丫鬟說話，嘴角噙著幾分笑意，整個人有一種溫柔的精致美，像是比成婚之前更加奪人眼球了。
沈香凝心頭一酸，牧青璃這模樣，是京都女子的標志，引得女人向往，男子寫詩讚美。
而自己，卻是那些人眼中最嫌棄的妖艷長相，從不會有人說喜歡她的樣子，一旦說了，就會被人嘲笑心思不純。
即使重生以來，她已經告訴自己，她才是最好看的，那些男人不過是偽君子所以不敢坦蕩蕩的承認，可是現在，再次對上牧青璃，她似乎又回到上輩子被她襯托得黯淡無光的日子。
“夫人。”一聲輕喊，打斷了她的思緒。
沈香凝看向已經對這自己行禮的牧青璃，心頭稍微平衡了一點，她再被人喜歡，如今也要對她卑躬屈膝，老實聽話。
“今兒來的晚了點呀。”沈香凝端著架子，看向她。
牧青璃臉色不變：“兒媳是估摸著夫人的時間過來的。”
沈香凝臉色微沈，但想到自己才睡醒，也沒理由，便換了個法子，道：“那用膳吧。”
“是。”丫鬟領命，不一會兒各種精致的早點就擺在餐桌上。
沈香凝施施然坐下，看向那準備坐下的女人，輕哼一聲：“你是不是忘了你該做什麽？”
青璃詫異：“夫人說什麽？兒媳不明白。”
沈香凝沒好氣道：“給本夫人布菜！”
青璃委屈的捂著肚子：“兒媳肚子有些餓了……”
外廳伺候的丫鬟忍不住看過來，見少夫人如此直白的委屈，有些驚訝，又有些同情，攤上這樣一個喜歡擺譜的婆婆，還真的是倒黴。
沈香凝輕易察覺到那些視線，當即冷著臉掃過去，見她們一一回避了，這才重新看向牧青璃，有些憋悶又疑惑，她是不是沒聽見那些消息？
這一想，便忍不住道：“你可還真的是嬌氣，這般嬌弱，餓一餓都不成，也不知道將來能不能給江家開枝散葉。”
青璃無辜道：“兒媳身體是弱了點，可大夫說生孩子還是可以的。”
沈香凝嗤笑：“既然身體沒問題，那怎麽連給婆婆布菜都推三阻四？！”
青璃無奈起身：“那好吧。”
她站到沈香凝身邊給她夾菜，專挑那些不太好吃的放過去，沈香凝倒是沒有察覺，雖然味道一般，可這是牧青璃伺候的東西，她吃著心中舒坦。
她也已經確認了，鄭國公沒有讓她失望，這牧青璃絕對是聽見了那些謠言，所以不敢再反抗了。
沈香凝吃的很慢，細嚼慢咽的吃著，這一回，她打算好好折騰一下這個兒媳，讓她知道對她用那些心機是不管用的。
“口渴了。”
“夫人請用。”
“好燙！去給本夫人涼涼。”
“是。”
“……”
一聲聲的吩咐，換來一聲聲乖巧的應答，下人聽得心都沈了沈，覺得頭大，可當事人還是一板一眼的執行。
沈香凝忍不住看向牧青璃，這張臉還是十分平靜，她想著，真的很想知道，她現在心裏是不是快哭了？
這一看，她忽然眉心一跳，只覺得牧青璃這臉色，像是白了許多。
正待她細看，就見牧青璃兩腿一軟，往地上倒了下去。
“少夫人！”阿蓮激動的大吼一聲，整個外廳仆人全都虎軀一震，看向兵荒馬亂的外廳，然後目瞪口呆。
“少夫人被夫人折騰倒了！”
沈香凝更是氣的臉也白了，心中恨恨，又來這招？
她也過去扶著牧青璃，趁著丫鬟不註意，湊到她耳邊威脅道：“你再這樣體弱多病，看來真的要靠別人來給江家開枝散葉了！”
她以為這樣，能讓這人投鼠忌器。
卻見暈倒的牧青璃掙紮著睜開一雙眸子，倚在丫鬟懷裏苦笑一聲：“夫人說的對，江家開枝散葉重要。”
然後兩眼一閉，渾身力氣一散。
阿蓮再次大吼：“少夫人！你怎麽被氣暈了？！！”
沈香凝：“……”
她才要被氣暈了好麽？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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